作者：康來昌
今天講的是第九條誡命，「不可作假見證陷害人」。
跟第二條誡命有點像，第二條誡命是「不可為自己雕刻偶像」，到底重點是不可以雕刻偶像，還是不可以為自己？我的答案是一樣重要，但感覺這兩個都需要說明。
如果神的意思是不可以雕刻偶像，偶像是上帝非常厭惡的東西，他就直接講「不可雕刻偶像」就好，而加上「為自己」，是指為自己雕刻偶像是不可以的，為別人雕刻是可以的？還是你不可以為自己做任何的事？重點是哪一個？然後底下講不可以事奉、跪拜它，就是我們做的東西是不可以事奉、跪拜的，應該是我不可以來事奉、跪拜它，也就是不可以為我自己來做這件事。
那麼，是不是什麼事都不可以為自己來做？這樣說來又會牽涉到另外一個問題，就是我們的捨己要到什麼地步。如果什麼都不為自己，只為了主、為了鄰舍，是不是很虛假不真實？「不可為自己」其實不是件小事，整個基督教教義裡說我們要捨己，因為「愛，不求自己的益處」。
這跟倫理、神學都有關係，我們是深深相信人和上帝所造的萬物（甚至上帝自己）的益處，都是好事情，但我們會說，這些東西都要以神的旨意為最高的依歸。我們把神放在至高、獨一，在這個前提下安排一些事情就是對的；若把我們自己的利益（不管是吃喝玩樂、名譽）放得過於神要我們放的，就不應該。
所以「不可為自己」，我的解釋是，「為自己」是一個嚴重的危險，「雕刻偶像」也是一個嚴重的危險，這兩個放在一起就加倍的危險，神不要我們為自己做任何事。當然標準答案就是都在為主、為人。但為主、為人不是那種虛假的集體主義，是對上帝安排的一個信心。這是「不可為自己雕刻偶像」。
同樣的問題也在今天講的這一誡，「不可作假見證陷害人」，重點是不要作假見證？還是不要陷害人？「不可作假見證」，包括在納粹時那本《安妮的日記》，作者在荷蘭為了保護猶太人，天天活在作假見證裡，說我們家沒有猶太人。不但是消極地不能暴露這件事，還要積極地常常說謊來掩蓋這事。所以這件事不是太容易回答的。「不要陷害人」，我們再想到就是喇合的事情，她明顯地作了假見證、說了謊話，保護那兩個探子，而聖經上稱讚了她。
前面多次講過，所有的誡命都不是不可以做這些事而已，是還要做什麼事；你不但不可以殺人、不可以姦淫，你還要愛人。保羅在羅馬書裡也有講，所有的誡命「像那不可姦淫，不可殺人，不可偷盜，不可貪婪，或有別的誡命，都包在愛人如己這一句話之內了。」（羅十三9）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，他就沒有講不可作假見證陷害人這一條，但下面一句好像又把這一條放進去，「愛是不加害與人的」（羅十三10），不可以陷害人。
「不可以說謊，不可以作假見證」是最重要的，還是「不可以陷害人」是最重要的？這句話讓人就有點困惑，到底是兩個誡命還是一個誡命？當二者有衝突時，要注意哪一個？當然，最容易講的答案就是：都不可以。但這並不能解決問題，因為答案都非常正確，但不能行。
譬如，一個13歲的女孩懷孕了，可不可以墮胎？「當然不可以，這是先犯姦淫再犯殺人。不可以，生下來。」至於說生下來產生的問題呢？「那，神會預備。」各位，倫理的課太容易上，因為都是不可以、不可以、不可以。而你講不可以，人家活不下去。不可以有婚前性行為，誰不知道？不可以有婚外情，誰不知道？這又回到律法的功用，就是到底律法有什麼樣的作用。我們天天在犯法，天天又說不可以，然後就很痛苦。有一些大膽的人就說可以，可以通姦，可以……。但上帝律法在我們心裡的作用仍然是揮之不去，那我們怎麼辦？我總是講到這些律法就想到上帝恩典的重要。這恩典的重要講得或聽得不小心，就會覺得我們可以任意犯罪。不是！愈有恩典，我們應該愈不會犯罪，愈不應該犯罪（這屬於倫理學後面的基礎，就是神學的部分）。
說簡單一點，「不可作假見證陷害人」是不可以說謊，說難一點，是可以說謊，如果是為保護人的性命，像喇合。這就牽涉到另一個困難：可不可以說謊？
說謊，可以嗎？
我看解經書，神學家寫這些事情時，大概也都有兩個答案，一個是絕對不可以說謊，一個是在非常時期、必要時可以說謊。但問題是，你會很快地把非常時期變成正常時期，時時刻刻都在說謊。
我們比較頭痛的是聖經裡沒有直接講「不可以說謊」這句話，最多講到就是「不可作假見證陷害人」，還有上一次略略提過的「不可妄稱耶和華你神的名」。這兩條誡命是一般對不可以說謊的根據，但聖經不是直接講。聖經講得更直接一點的是在約翰福音，耶穌講過魔鬼是說謊者的父。聖經裡也有這些間接的講法，說魔鬼有兩個特點，一個是欺騙，一個是兇暴、殺人；一個是用非常美麗的方式來引人犯罪，一個是用非常殘暴的方式來讓人被罪惡傷害。
但問題是，耶穌又說：「你們要靈巧像蛇，馴良像鴿子」。這是耶穌差遣門徒進入世界時說的話。我好像沒有聽過有人在差派禮上（不管是差派宣教士或傳道人）用這句最恰當的話，都是說：「我勉勵你，傳福音一定要求主給愛心，一定要有很大的信心，要能吃苦耐勞，要能忍受，要想到摩西、保羅……」，從來沒有聽到說：「你們現在要去傳福音，要像魔鬼一樣」。的確，這是主耶穌第一個吩咐：你們要像魔鬼一樣，要很詭詐。耶穌沒有先說你們要馴良像鴿子，是先說你們要靈巧像蛇。
各位，這是很嚴肅的事，因為是耶穌在吩咐我們。這又是比喻，當講到比喻時要很小心，不要解釋得過分，也不要解釋得不足。
耶穌說你們要像鴿子，又要像蛇。什麼叫靈巧像蛇？「靈巧」是我們絞盡腦汁翻成的，這個字的希臘文就是創世記裡「耶和華神所造的，惟有蛇比田野一切的活物更狡猾」的「狡猾」。而蛇的靈巧、狡猾只有一件事，就是欺騙。
各位，你要有什麼？要有靈巧。如果不是耶穌講過，我們實在不太敢講靈巧像蛇，因為蛇的靈巧就是騙。這又是很艱難的事，但我覺得如果我們能愈尖銳的碰到問題（包括上帝對邪惡的處理），愈願意認真去面對，這是好的。而這些事都顯出我們在罪惡的世界，基本上、絕對上、終極上來講，我們只能倚靠上帝，只能因信稱義。
說因信稱義、信靠上帝，不是說我們不會碰到這些困難，包括主耶穌交給我們的命令是要靈巧、狡猾像蛇。我想這表示純潔的上帝在給我們命令的時候，就確定了一件事：不要說我們不可能遵守祂的命令，即使能遵守，我們仍然不會是一個義人。要成為義人，只有憑著上帝的恩典。
你可能聽不懂，我再說，我們活在罪惡的世界，要守律法，要規規矩矩做人，這是必要，卻是不可能的。是必要，因為上帝要我們誠實、善良；不可能，是因為我們會碰到種種罪惡（包括我們自身的），以致於在兩、三個或許多罪惡當中，我們只能選一個比較輕的。
這不能合理化犯罪，我們仍然犯罪、得罪神、要下地獄，犯了一條都要下地獄，但這讓我們去倚靠上帝。這是一個律法很奇特的地方，就像喇合一樣。喇合說謊，即使是為了保護探子，即使是她預先讓我們看到了什麼叫靈巧像蛇。喇合的說謊都有伊甸園裡蛇的那一幕，就是怎麼用很精明、很有吸引力的方式讓人犯罪。當然，蛇做這件事是陷害人，喇合做這事是希望保護那兩個探子。
其實我講的應該不那麼難懂，就是在罪惡的世界裡有這麼多罪惡、邪惡，我們不能不隨時在兩個邪惡中選一個比較能解決問題的。這沒有使你做的變為正確，但這是你非想辦法做的一件事不可。
我們必須始終肯定一件事：說謊是罪惡，作假見證是罪惡，陷害人也是罪惡，都是不可以的。但在更大的惡當中，我們需要選擇一個。
（2015年1月成人主日學「實用倫理學」，呂琪整理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