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蔡清徽

要認識自己,知己所愛,並小心呵護「內在」,才能有力量對抗「外在」的耗損,要「內聚」才能「延伸」。

笛卡爾將認識分為兩類:邏輯歸納的「外在認識」和直觀的「內在認識」。在現實的環境中,我們經常採用前者,較不常採用後者。在職場和專業的場合,絕大多數只用邏輯理性的思考模式,直觀感性的思考模式是被抑制的。對於肩負多重責任的現代人而言,內在和心靈的世界經常是受壓抑的,甚至到了一個程度,人是與真實的內在隔閡而不自知。

多年前的一段人生歷程,幫助我重新認識自己的內在,並與之連結,因此重拾擱置數十年的音樂和教堂寫作。

從「外經風暴」到「獨自面海」

這個旅程的開端,始於多年前的一場金融風暴。原本任職的績優公司,被國外母公司裁定出售,不久之後,我也決定離開這個崗位和一手建立的團隊。這個決定將我帶離台北信義計畫區,來到南台灣,肩負在海生館附近臨海的基地上開發一間五星級度假飯店。

在緩慢步調的「面海」生活中,除了例行性訪談和踏勘之外,還有許多時間可以獨處,整理自己的回憶檔案。此基地恰巧於牡丹社事件發生的地點附近,蔚藍的天空連著海面,形成寬廣的視野。豔陽高照,棕櫚葉婆娑,實在難以與悲情的歷史事件連結。此景與過往熟悉的高樓帷幕迥然不同,使得內心的思緒不期然地隨著視覺延伸,拋向彼岸再返回心內,來回激盪著。也許處境如此異化的地方,才能迫使人們以不同的思考模式,與自己對話。

望著後灣蔚藍的天空連著海,內心的思緒不期然地隨著視覺延伸來回激盪,也開啟了與自己的對話。

被忽略的內在真我

我怎麼會在這裡?
我是誰?
我喜歡目前的狀態嗎?

我發現自己不太能答得上來。除去職稱、辦公室、熟悉的生活圈子和朋友,也就是所有以往定義自己、保護自己的包裝,自己究竟是誰?我發現連要為自己找個稱謂都頗為困難。我曾經是「蔡副總」,除去賦予我的責任—工作、家庭、教會、查經團契的「我」,內在的「我」對我是陌生的。此時,我才驚覺到我的自我覺察如此貧乏。過去幾乎所有的精神和時間,都給了「外在」的我,因為那是容易被看見的,也是受肯定的我。

憤怒盡出

我開始靜下來思索腳所踏的土地。面前的海景和土地,於我都是陌生的,除了台北市東區、每日進出的辦公大樓以及每周聚會的教堂,我其實並不了解這個住了40年以上的島嶼。面對自己的內心,也讓我面對自己的感受,頓時種種的遺憾、憤怒,如波濤般湧上心頭。我想到被我拋下的團隊、自己一路奮鬥的成果、兩年多來所經歷的各種不確定性,伴隨著各樣內部鬥爭和打壓,以及一肩扛起先我離去的主管留下的職責所帶來的長期壓力……,最終引爆了對上帝的無比憤怒。卸去了偽裝的鎮定,我質問祂:為何一切的努力會落得如此下場?為什麼一手培養的團隊要拱手讓人?為何面臨團隊被拆散的命運,我完全無能為力?上帝默然不語,任憑我對祂發飆。

拾回~心的呵護

多年後回頭看,有一些事情的改變,似乎是從那時開始的。

後來,因為環境保育問題,度假飯店中止開發。我打包返回台北,重拾塵封多年前的建築歷史書籍和旅遊筆記,開始嘗試寫作教堂的文章,幾次投稿居然獲得刊登和出版。同時,我也找到多年前泛黃的鋼琴譜,開始彈琴。與內在的「我」重新認識相處的同時,我也默默地做了個決定:不要再輕易建立團隊了;要建造一些能留存、經歷風暴也拿不走的東西。沒多久之後,上帝帶我重返職場高位。但這一次,我是謹慎保守自己的心,深知這一切終將在我下台離去之際,消逝一空如南柯一夢。

多年後的今天,我和契友們談到這段人生歷程,原以為只是自己一點小小的感傷,沒想到居然獲得她們的共鳴。這讓我更加確信,親愛的主內朋友、親愛的姊妹們,你們的直觀體驗和內在世界是值得被自己重視的。要認識自己,知己所愛,並小心呵護「內在」,才能有力量對抗「外在」的耗損,要「內聚」才能「延伸」。

你要保守你心,勝過保守一切,因為一生的果效是由心發出。(箴四2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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